臺灣隨筆

　　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吧。

　　山是莊嚴的。供應著數百個村落生命的泉源，他們驚擾到了。窸窸窣窣地越過門前那座小山頭，他們的目的地顯而易見，天色已暗，今天之內他們是看不見高峻的山峰了，若是他們打算整夜不寐。祖靈定是不會原諒我們的——如果我們是他們的話，黑夜裡的寒氣會像擁抱一樣輕輕環在他們身上，皮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他們什麼都無法見著，他們不是獵人，不會在低身趴伏的時候發覺樹叢裡那隻無辜的小鹿低聲發出卑微的嗚咽，也不會知道泥土的分布能夠帶領他們通往好走的道路。只有星星知道他們走到哪裡了吧，啊，也許他們並不會在星星身上得到指引。

　　總歸是來了一群嬌生慣養的人。已經住得離海好近了，在濛濛水邊總是能夠捕捉到清晨的餘韻，比山林更加豐富且即時的供給，卻還總是帶著不滿似的。只是想不透他們跋山涉水來到這裡的理由——有時我們也會被曲折彎繞的礁石給絆住，舟身栽上厚實的沈積沙土，在停船之時嗅聞腥鹹的海風氣味，讓海潮又一次載著被水流沖開繩結的船楫漂流出去。可我們與生俱來便屬於這裡，我們是大地的子民，而也許他們並不視我們所珍視的一切為重——山、花、果，所有帶著靈氣的獸種。

　　明早過後他們就會明白了吧，他們並不是山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