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聞臺灣生熟番生活情形摺
這原是極為平常的一天,游擊林秀安排著例行的軍務,又聽了底下幾個人的匯報。本以為今日之事已大致處理完畢,正盤算著晚上返家後的事情,不料一名傳令官帶著官府訊息來到。
游擊林秀聽完原住民械鬥一事沒有多說什麼,但底下的人將訊息傳達完畢後趕緊找了個理由退了出去。游擊林秀用拇指輕輕地摩擦著茶杯的杯口,待手上的茶都涼透了才站起來。他動作迅速、指令清晰,沒多久兩百名兵士便整裝完畢,隨著他一同前往了這次的事發地點之一,雙寮社。
游擊林秀並不討厭跟原住民打交道,甚至還有點喜歡。他喜歡原住民的率真,那種直來直往的個性在官場中幾乎難以看見,和那些總是話中有話的官員們相處久了,很難不喜歡上這一群人。但要處理原住民械鬥又是另一回事,文化差異讓游擊林秀無法理解這些衝突的原因,他又不希望自己盲目出兵打破了原住民與漢人間的和平。
游擊林秀這次帶的士兵不多,一行人沒多久就到了雙寮社。社中的男子大多配帶著弓箭,他們緊張地看著游擊林秀和他身後的人馬,游擊林秀用簡單的原住民語講了他的來意,才讓雙方對峙的氣氛淡了些。其中一個原住民前去將頭目請了出來,游擊林秀沒有談很久,大致將事情問過一遍留下了幾個士兵留守,隨後帶著剩餘的人離開了雙寮社。他不能久留,因為他還要和前往房裏社調查的林子賢碰面。
林子賢帶來的消息和雙寮社頭目說的相差甚異,游擊林秀早就料到了。但他們還是藉著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立場,勉強拼湊出了事情的原貌。游擊林秀命一個傳令官將事情上報給閩浙總督覺羅滿保,待傳令官離開後又帶著幾名親信回到了雙寮社。他猜想覺羅滿保希望這件事能夠就此結束,不要再鬧大。畢竟他過去也曾下令以石為界,切斷移民在內山的開墾,應是希望能將漢人與原住民間的衝突降到最低。所以游擊林秀沒有等官府回傳指令,直接找了雙寮社頭目試圖說服他和房裏社和好。
游擊林秀和雙寮社頭目僵持了一個上午,頭目雖然害怕這些漢人士兵,但他仍舊堅持要房裏社將他們部落中的女人還回來,否則雙寮社與房裏社之間的紛爭不會結束。游擊林秀只好派人將訊息傳給在房裏社遊說的林子賢,雙方來往了幾次,終於在日落前將事情協商完畢。
頭目將游擊林秀送到了部落門口,一路上沉默不語。
這不是游擊林秀熟悉的原住民。
頭目開口了,用不甚流利的漢語輕聲說了一句:「我們也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
這也不是游擊林秀熟悉的原住民。他們應該和自己隔著層層山巒,平日裡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他們應該對漢人的援助心懷感激,對輕易解決紛爭感到欣喜;他們應該在小打小鬧後繼續維持著開朗的性格,熱情地邀請他留下來一同吃晚餐;他們應該舉著酒杯朗聲大笑,分食早上打到的獵物;他們應該……
游擊林秀覺得自己沒有錯,衝突本應該被化解,他只是受命辦事罷了。他這麼說服自己,也想這麼說服頭目,但他張著口卻什麼也說不出,最終在落日餘暉中陷入了沉默。
備 註:本文依據台北故宮典藏文件:奏聞臺灣生熟番生活情形摺,進行逆寫演義。
返回逆寫選件